IBM和苹果公司达成一项交易，“IBM商店”（大多数财富500强公司IT部门的叫法）转成苹果商店，销售和维护iPhone、iPad、企业特定的应用程序和云服务。这对苹果来说明显是件好事，因为苹果的目标客户是消费者而不是企业，而且苹果的云服务也不是那么高端。此交易是否会为IBM带来显著的好处则处决于IBM能否成事，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观其行。

　　问题是蓝色巨人已经辉煌不再。甚至IBM自己的CEO Virginia Rometty也承认IBM正处“艰难时期”。简言之，不太妙。公司的销售额连续九个季度录得同比下滑，本年销售额为997.5亿美元，低于2009年销售额（1036.3亿美元），只是略高于2004年销售额（965亿美元）。不妨比较一下，苹果的销售额从2004年的82.8亿美元激增至2013年的1709.1亿美元，而谷歌在2004年和2013年的销售额分别为31.9亿美元及555.2亿美元。

　　即便是史蒂夫·鲍尔默时期的微软，销售额也从2004年的368.4亿美元增至2013年的778.5亿美元，翻了一番。假若IBM在过去10年的表现和鲍尔默一样，那现在也是一个2000亿美元的公司，比苹果公司还要大。

　　IBM的业绩超差的原因众所周知。首先，IBM花了几十年从自己的业务强项里退出来。例如，分拆Lexmark打印业务，出售旗下的个人电脑、存储及其他业务，现在又步个人电脑业务后尘要把x86服务器推给联想。其次，IBM旗下的专有Mainframe业务长期持续下跌。IBM在30多年里不断榨干那些被锁定的用户群，但却难以看到新的增长从何而来。第三，IBM于1981年姗姗来迟地进入PC市场，自那以后的每一场技术革命里几乎都没有IBM的份。虽然IBM PC确实改变了PC业务，但从中受益的却是微软和英特尔，而不是IBM。

　　Rometty在纽约时报上为IBM的策略辩护：“我们不想要空洞的风光。外界指责我们在增长方面不给力，但在我所要处理的一系列的问题里，这不是最紧急的。”

　　确实，IBM策略专注的是财务而不是技术。IBM在2012年度报告里明文写下的目标是，要将2002年每股营运收益的1.81美元，提高到“2015年每股营运（非GAAP）收益不小于20美元”。但IBM的主要做法之一是回购自己的股票。

　　David Stockman曾任里根政府的经济顾问，他对这种方法嗤之以鼻。最近，他在Seeking Alpha（择优股）网站发文表示，“IBM十多年以来一直在吃老本。自2004财年开始，蓝色巨人的累计净利润达1310亿美元，但却决定用利润里的1240亿美元（占利润的95%）重新投入自己的资产表里，即是回购自己的股票。…… 长话短说，IBM成了股价通涨机。“

　　Stockman指IBM这样做对其债务也有影响：“2004年IBM负债130亿美元，到今天这个数字是370亿美元。”IBM手上还是持有现金，可以收购公司在有需要的地方修修补补，但IBM已经不像苹果、谷歌和微软那样财大气粗了。

　　许多业内观察人士都知道IBM曾经统治IT业务，其销售额是其他所有公司的销售额放在一起的两倍。果粉一定还记得史蒂夫 乔布斯当年在电视广告里抨击IBM老大哥时是怎么说的：只有大无畏的小苹果可以挡住IBM吞掉天下。有些果粉甚至可能还记得，苹果在上世纪90年代曽试着将自己卖给IBM，但不成功。（当时IBM觉得苹果的价值小于73亿美元。）

　　当年那个IBM公司已不复存在。IBM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公司，但今天IBM只是第三大科技公司，排在苹果和惠普后面。而且，谷歌和微软肯定将会超越IBM，除非出现什么转机。或许，IBM可以试试将几百万个iDevices用户变成Mainframe用户。但怕是没门。（没错，企业将来也会购买iPhone和iPad，但他们已经在买iPhone和iPad了，从苹果那里买。）

　　所以，还是那个问题：IBM能不能成事？看一看IBM过去在智能手机、平板电脑、应用程序甚至是云服务方面的表现，似乎很难看到有什么证据能表明IBM可以成事。当然，IBM可以花钱买进自己不具有的专才和软件。IBM已经在这样做了，例如，花20亿美元买下SoftLayer的云服务，买Fiberlink（花掉3.75亿美元）给旗下备受推崇的名为MaaS360的云设备管理服务。其他还买了Aspera、Cloudant、Trusteer、Green Hat等等不一而足。

　　IBM还有个BlueMix计划，投下12亿美元建云数据中心。另外又花了10亿美元开发云软件。但你一定会问，为什么不在五年前这样做。IBM已经漏过了一大堆的生意，其中包括美国中央情报局那笔生意，给了亚马逊。 IBM公司一直以来都是个高价供应商——行内有所谓 “好货别的地方有，价钱这里的最高”的说法，而且，云价格暴跌。IBM真的可以后来居上在创新上击败亚马逊、微软和谷歌吗？

　　IBM以前做过庞大的项目，有一些是和苹果合作做的。两家公司当年曽在业界推PowerPC参考平台（PREP/CHRP），计划是要把英特尔和微软从PC市场赶走。两家建了合资企业Kaleida和Taligent公司，意欲改变软件市场。苹果没法交货，最终摒弃PowerPC芯片改用英特尔。Kaleida和Taligent惨败收场。

　　该苹果交易是否会在IBM内部引起冲突，还有待观察。这种事以前发生过，当年在IBM因为OS/2操作系统与微软交恶，决定掐死新兴的微软。但IBM自己的PC部门竟然是Windows最热衷的支持者之一，走马上任的IBM首席执行官Lou Gerstner一逮住机会就废掉了OS/2。

　　还有一点，IBM一直在鼓吹自己支持开源，但苹果交易却是基于闭源的专有技术。当然，IBM的Mainframe也闭源的专有系统，所以，或许IBM的销售人员擅长在侃开源的同时销售闭源。毫无疑问，企业对iOS设备和应用程序有需求，但企业对Android和Windows Phone设备和应用程序也有需求，特别是那些支持使用BYOD计划用户的公司。

　　对于IBM而言，此次的苹果交易是一个机会。但另一方面可能也意味着放弃了几个机会，原因是Android目前占着最大的市场份额，而且Android也可以在各种设备的大范围上使用。

　　那是不是说，一个1000亿美元、拥约40万员工的公司觉得自己无法与众多的中国小初创企业、甚至亚马逊竞争从而开发自己的Android手机——甚或苹果绝不会提供的更个人化的手机——占领企业市场呢？

　　假如IBM还是当年的IBM，那它一定是想拥有一切：云计算、软件、应用程序、设备、维修及融资。但现在的IBM没有杰夫 贝佐斯的网络零售商那样的眼光、野心和胆量。Rometty要扭转IBM的几十年来的衰退，也不是没有可能。但笔者不想押这个注。

　　1990年（左图），IBM的年销售额为 690亿美元，比惠普+康柏（161.1亿美元）、苹果（55.6亿美元）、微软（8亿美元，绿色）和戴尔（5亿美元）的销售额还大得多。到了2013年（右图），IBM的销售额已经落后于苹果和惠普，Microsoft（778.5亿美元）和谷歌（555.2亿美元，黄色）则迎头赶上。两两相加的话，微软+戴尔（1347.9亿美元）现在的销售额超过惠普（1123亿美元）和IBM（997.5美元）。

　　IBM的业务，以及其不断增长的股票价格，受“至2015年达每股收益20美元”目标的驱动。高利润率软件（浅绿色）的贡献最大，硬件/金融（深绿色）无异于寿终正寝。据IBM自己的预测，如果不增加大量新的业务，该目标看起来是难以达到。和苹果公司的交易大概是为了提供新的业务。当然，增加每股收益最简单的方法是通过回购减少股份数。但IBM这样做已经债台高筑。出来混迟早要还的，到了要还的时候怎么办？